管清友：从三个现象看规范财富分配机制的必要性

导读

2022年12月4日，由中国人民大学国际货币研究所(IMI)和财政金融学院货币金融系联合主办的“大金融思想沙龙—金融发展助推中国式现代化”系列第4期（总第196期）成功举办。IMI学术委员、如是金融研究院院长、首席经济学家管清友于会上参与主题研讨。管院长从其他国家的三个典型现象讲起，结合我国本土特征，阐述规范财富积累机制需要注意的一些陷阱和问题，强调规范财富积累机制在推进中国式现代化中的重要性。

总体而言，规范财富积累机制，问题很重要，但是难度很大，可能需要的周期很长，解决起来也很难。我从观察到的三个现象来谈谈体会，也对一些内容做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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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现象：天空之城现象

多年来，若干学者关于现代化有工业化、民主化、法制化等各种方面的解释，但都与中国式现代化所追求的本质有所区别。二十大报告中提出中国式现代化的五大特点：人口规模巨大，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物质文明、精神文明相协调，人与自然和谐共生与和平发展道路。这五个现代化核心本质是要走出一条跳出历史周期律的高质量发展之路，摆脱至今无政权幸免的“治乱循环”。

天空之城本来是日本音乐家的歌曲，但是被用来形容韩国的社会运行状态，这跟我们相关，也跟我们讨论的今天全球的贫富差距、财富差距大的原因相关。什么叫天空之城现象，韩国现在流行社会行为，如果说一个高中生考不进首尔、高丽、延世，韩国前三所大学，基本意味着你的人生就此很难进入到比较高的状态了。这三个大学的首字母正好是SKY的字母，所以称之为天空之城现象。今天我们观察韩国很多现象可谓当局之迷旁观者清，我们自己看其实特别清楚，我们也知道韩国要解决这个问题极其困难，韩国在最近这些年，它的发展取得了很大的成就，遇到了很大的挑战，比如说产业竞争力的问题，财阀的问题，特定政治架构的问题，以至于说韩国总统成为了人类历史上危险系数最高的职业，没有之一。

对全球财富差距或者全球分配问题的愈演愈烈的原因做一点补充，刚才也提到了三大原因，我也非常同意，全球化、金融化和数字化。这里我想对金融化做点补充，同时还需要再加上一个经济发展阶段或者产业结构以及政治结构。金融化的高速的或者说金融化成为一个问题，不是从最近五年也不是从最近十年，拉长周期看，可以从2001年以后，从格林斯潘开始通过大幅度的降息刺激经济，到现在有20年左右，这20年正好是全球化的20年，也是中国融入全球市场的20年，也是中国成为世界工厂的20年。在过去20年里，光量化宽松，全球经历了四轮，中国人不这么叫，从欧美主要经济体来讲经历了四轮，我们在第四轮量化宽松之后这一轮所谓收缩阶段。

所谓全球的货币化、金融化加剧了财富差距或者不平等的情况，以至于美国早就出现了占领华尔街运动，现在由于金融化以及过度金融化导致的问题已经显示出来了。刚才也讲到这个问题，2015年金融业增加值占GDP比重已经达到历史最高，也超过美国、日本当年在他们金融危机时候的比重。我们都是亲历者，当然我们在做调整，但这个调整过程又是极其痛苦的，当所谓去金融化，降杠杆发生的时候，最后财富差距和贫富差距到底是什么样的结果，从2020年能看到，比如经济系数还是在70以上，我们需要经历若干年才能看到这种影响。金融化肯定是重要的原因，我们都是亲历者。

同时我们无论从日本、韩国的经验、教训还是从我们自己的发展阶段来看，确实跟产业结构以及产业竞争有关系，一方面你处在特定的经济发展阶段，有些产业就是就业友好型的产业，当然它能够增加财富，同时也可能扩大财富的差距，对具体经济体而言有产业竞争问题，有些产业被其他国家替代了，这个产业又是就业友好型产业，对你本身的财富差距或者不平等问题的解决，产生影响。所以产业结构与产业竞争是需要充分考量，特别是对于我们处在产业结构急剧的变动，处在产业结构升级的过程当中，要充分考量这个因素。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政治结构，我研究的不多，从观察我们近邻日本、韩国、东南亚的经济体，政治结构对分配问题，对不平等问题的重要性非常大，日本有日本的政治结构，他们基本的政治制度，韩国有韩国的政治结构和政治制度，中国有自己的政治结构和政治制度，这个因素是要考量的。简单说我们对韩国的问题看得特别清楚，其实他们解决起来很难，比如说如何解决财阀的问题，经济结构固化，机会变少，内卷化，越来越卷，都说中国现在也内卷，但是跟韩国比起来，我们是小巫见大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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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现象：团块二代现象

它反映了日本经济社会发展的状态，团块一代是二战以后出生的这批人，他们出生在1945年到1950年阶段，他们正好赶上了日本战后重建以及日本政治结构的重建，当然也赶上日本经济发展最快的阶段。他们有点像我们1965年到1975年出生的这批人，应该说赶上最好的时候，当然他们后代，他们的孩子基本出生在70年代初期。他们享受着父辈努力勤劳带来的所谓发展的红利，但是等他们大学毕业，研究生毕业，他们也受到了比较好的教育，等他们毕业的时候，他们发现经济变了，泡沫破裂了，找不到工作了，于是出现了所谓的日本团块二代现象，年轻人不结婚，不生子，不出门，啃老。日本的很多综艺节目都表现了这样的状态，怎么比花最少的钱能够生活的最长的时间。

我提这个问题，当然我不希望我们出现团块二代现象，如果换一个维度想，团块二代这种现象已经算是极好的选择，因为我们注意到在不平等问题愈演愈烈的情况下，我们看到了一种思潮，是推倒重来的思潮。无论如何现行的所谓经济社会秩序对这个群体都是不利的，因此无论怎么变化，对我都是有利的。当然刚才也讲到了，从房地产和不平等政策角度来讲，我特别注意到张老师刚才讲到的数据，如果现在的房地产价值归零，经济系数比现在上升1.24倍。这是很理性的选择，但是我们也看到比躺平更严重的社会心态，社会氛围正在发生，甚至我们说当我们去观察日本的团块二代现象的时候，我们甚至觉得有点羡慕，无非就是躺平，安于现状，坦然接受，当然对经济社会发展这不是好的现象。

另外一种推倒重来，就像现在很多年轻群体的状态，整顿职场，他们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他们从小按照父母一代的设计，好好读书，好好做题，很多都是小镇做题家，考到比较好的大学，又出国留学，回来之后发现有很多人甚至找不到工作。这种情况是需要我们高度重视的。当然我们也说解决这些问题需要更多的领域给他们提供就业岗位，需要更多的机会提供给他们，需要有产业的升级或者说景气赛道供他们选择，他们可以获得跟他们努力相应的收入、晋升等等，我们也必须看到现实的状态，这种情况没有发生。或者说发生这种情况，这种局面改善需要时间，需要条件。

团块二代现象需要引起我们警惕的，或者说它也增强了我们规范财富积累机制，避免所谓的两极分化这种问题的紧迫感。这是第二个现象，团块二代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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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个现象：曼德拉现象

我们也可以称之为卢拉现象或者查韦斯现象。有很多国家在促进社会进步，促进不平等问题解决方面，给我们提供了特别好的失败教训，特别大的失败教训，无论我们去看拉美国家的陷阱问题，还是我们去看已故的委内瑞拉总统查韦斯先生，他在国内搞的社会公共政策，就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干，解决问题其实很难。曼德拉结束牢狱生活之后，当然他是人类进步的推动者，我们都非常敬仰他。但是从社会公共政策，从国家发展角度来讲，曼德拉在南非采取的一系列措施值得我们认真去思考、反思的。就是一个美好的目标，如果没有特别好的实施评估，最后极有可能是一个灾难。我有时开玩笑说，看到这些失败国家的案例，我现在搞好一个国家不知道怎么办，搞垮一个国家我觉得特别专业。所以我们要重视包括拉美陷阱、曼德拉现象在内的这些现象。

回到财富积累机制，现在提出的各种方案，分析的各种原因，提出的各种方案我也觉得都非常好，但是我们对于原因的分析，特别是跟中国国情相关的这些原因的分析，可能需要更加地考虑我们自己本土的特征，同时对于解决这个问题，本身要高度重视他的周期可能更长，复杂程度可能更高。举个例子来讲，所谓规范合理收入，取缔非法收入等等，我觉得都没有问题，但是必须考虑到中国人财富积累当然有个过程，也有我们经历了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轨的过程，也有从不规范到逐渐规范的过程。它有路径依赖，不能拿着今天的答案去说十年、二十年前都照着今天的蓝本来，要考虑到它的历史性、复杂程度等等。

总之，规范财富积累机制是推进中国式现代化其中一个非常重要的内容，无论如何，继续做大蛋糕肯定是分好蛋糕的基础，这个我想大家也有共识。在解决这个问题的同时，稳定的预期，规范的环境或者说法治的环境，一个良好的社会氛围，都是构建财富积累机制，规范财富积累机制必然的选项。

内容整理：刘懿葳

本文监制：崔甜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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